一蓬已经没有生气的草在屋顶的西南角瑟瑟的抖着身子,几串清雨在屋檐上的青瓦间稀稀落落的滴着水珠,用青砖筑起的高高的台阶上,斑斑驳驳的点缀着几处青苔,缺角少楞的青砖被秋雨冲刷的有了点它过去的颜色,经过三十几年的离别,我带着那颗依恋的心,终于又回到了它的身边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灰尘和燕子的粪便铺满了地面,一条老旧的条案上摆放着一只鸡毛掸子,那幅娃娃乐的画上落满了灰尘,几乎看不出它的艳丽,一口焗满钉子的彩色水缸在屋子里的一角,安静的好像在等待什么,用土坯垒成的炉灶上没有了那口合适的铁锅,原本黑黑的灶膛被灰尘染成了白色,那份凄凉和落寂与我儿时的印象大相径庭。
望着 那块静静的躺卧在枣树下依然光亮的捶布石,似乎看到了母亲手拿木槌上下捶布得身影,一架纺线车在手臂的拉伸中一圈圈的把棉花变成了细线,缠绕在转轴上,那架简单的手摇转车把线陀变成了一把把的线拐,朦胧中各色颜料在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肆意的翻滚着,挤压着,风箱在姑姑的推拉下为炉灶鼓满了风帆,上了颜色的棉线,湿湿的被大人们晾在院子里的线绳上,调皮的孩子们在绳子底下追逐,弄的满脸的花纹,有时候刺着眼睛就睁不开了,招来一顿诉落。干了的綫线一根根的被缠绕在织机的滚轴上。接着邻居奶奶们的织机“咔嚓、咔嚓”的响声在童年的记忆里悦耳的响起,光滑的梭子在粗糙的手掌中左右滑动,脚趾有节奏的上下蹬踏着,丝丝缕缕的经线和纬线就交织成了粗布,长度根据经线的不同而有些许的差异,宽度好像在2.4尺-2.6尺之间,取下布匹后浸过水晾干后拿到石板上使劲的捶实叠平,放到小篮子里拿到集上去卖,换回过日子必用的物品,那时候“资本主义尾巴”割的厉害,要是被逮着,呵呵,没收并立即用最便宜的价钱拍卖,奶奶们的辛苦和希望就被泪水和无奈淹没了,而买到便宜货的人们却笑逐颜开。忘却了他们曾经被没收的鸡蛋、柳筐、白菜和从牙缝里挤出的粮食,但人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,于是,我家的院子里就成了亲戚和朋友的交易场所,我家的那杆土秤在阴历逢五逢十的日子里成了最忙碌的家什。由于我父亲挣工资,家里日子不难,所以,我母亲是不参加这样的活动的。挡风的衣裳,和好看的鞋袜,就在织机的乐曲中温暖的包裹着我渐渐的长大。
仲秋的天气虽说有些凉意,院子里那棵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枣树,还是那样不知疲倦的劳作着,红的发亮的脆枣在高处微微的笑着,奇怪的是已发黑空洞的树干只有一半,呈扁状,那一半在哪里?这个小时候就有的疑问一直萦绕在心头,关于树的年龄,我曾经问过年长的爷爷奶奶们,他们说他们小时候这棵老枣树就这样,真的无从知晓是哪位老祖给了他的子子孙孙这样的礼物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树见证了家族的兴衰,陪伴它的主人至少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沧桑。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它是壁虎的家园,它的枝桠曾经挂过马灯,马灯把偌大的院子的中心照的亮堂堂的,过节时的鞭炮也在它的身躯下肆意的炸响,大人们也经常把孩子眼里的宝贝藏到高高的树梢上。不管人们如何的在它身上肆虐,它都不顾年迈打起精神用硕果来报答主人。它结的枣子品种和别的不一样,比大枣要小,比金丝小枣要大,果肉更脆甜,成熟期也比一般的枣子早一个月左右,更让我感动的是,不知哪年,在它身躯的一侧长出了新的枝桠且成九十度角,极像老人用的拐棍,只是是倒着的,在我三十多年前离家的时候就已经开花结果了。